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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是三喜
祝阅读愉快 祝得偿所愿
“爱是场阵痛,但爱人可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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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飞上海拍个杂志封面,下午和晚上有空的话还有几家媒体的个人采访。”
张哲华闭着眼靠在保姆车的后座,听着经纪人捧着电脑给他念着接下来的行程,刚刚杀青的欣喜化作疲惫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回了个好。
女人顿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般开口。
“对了,哲华,三喜邀请你以师兄的身份作为助演嘉宾参加下一期的录制……”
经纪人后面又说了什么张哲华没能听清,也许是因为私生在后面鸣笛,也许是因为他走神儿了。
原来已经一年了,他茫然地想。
在这个高速旋转的信息时代,每个人都像是无法停止的陀螺,被无形的皮鞭抽得习惯这种痛感,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而一年过去,在时间的螺旋里足以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
那年二喜结束之后,几乎每位参赛的选手都被更多的人看见了,甚至在决赛夜当晚的满天绚烂彩带之后他就收到了各个制片导演递来的橄榄枝。
他在节目里没完成的愿望在节目外完成了——演个反派以及第一次在荧幕里演了回穿正装的男主角。
算不上大红大紫,但也是会在打开微博时看到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夹杂着粉丝在评论私信里感慨般的几句“华你终于红了”、“总算熬出头了”、“祝得偿所愿成名在望”之类的消息。
张哲华想,他本人其实对红没有太大概念,甚至不如外人了解他现在的知名度。
他出于演员的职业素养所能感受到的生活变化只不过是他已经不再能像从前那样穿个羽绒服连拉链都不拉严,露个牙在米未大楼傻笑,而是回到酒店都要穿得严严实实带着口罩先翻一遍有没有哪个角落躲藏着年轻而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还是那个人从前和自己聊天时说的。
——我觉着私生粉,它这个东西吧,它就不能算粉,粉面子都不算,顶多是、是、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他甚至能在瞬间想起那个人的说话语气和神态表情。
可他们明明再也没见过了。
可张哲华还是忍不住想起少爷、想起师哥、想起刘波、想起詹鑫。
想起他们在摄像机前说笑,在友人前牵手,在无人处接吻。
经纪人看着张哲华明显走神的反应叹了口气,她想,这点不好,太挂相了,有什么都表达的太直白。
以至于亲近些的人没人不知道张哲华在喜剧大赛第二季出来之后像是产生了某种戒断反应,他开始对喜剧有关的一切过敏。
就像他曾经在某个综艺上说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包袱,所有人都在笑,尽管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但那时刚刚好碰上张哲华的一部剧小爆。
张哲华也和他们一起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僵在了脸上,眼神茫然,他下意识想看向身侧,又在半途活生生停住,像发条锈住的机器人。
主持人开玩笑问张哲华找什么呢,张哲华回过神接了句找包袱呢,圆的漂亮又好笑。
这回所有人真的笑了出来,但张哲华笑不出来了。
经纪人坐在台下看着她的艺人,在某个瞬间和他共情。
她想,张哲华也许不是对喜剧过敏,他只是对一个人过敏,而谈到任何有关和那个人的回忆他都会被迫的再次撕裂伤疤。
她知道这是一个人被准许拥有的反应,但娱乐圈里是没有人的,或者说是没有活人的,身边哪个不是拿着放大镜想拉你下水的妖魔鬼怪。
他成名在望,不该在这个时候跌倒。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被千万人审视着,每一步都是走在钢丝上,动一动就是掉落万丈悬崖。
都说孽镜台前无善人,但聚光灯下每个人都必须表演圣人。
经纪人收起脑海里的纷乱思绪,看了看对方发来的嘉宾名单,又看了一眼张哲华,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出了最优选择,给了个台阶道。
“我看了下行程估计很紧,正好我这边还没有和他们导演确定,如果你不想接的话我来替你回绝。也算在下部戏进组之前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
嗯,张哲华眨了眨眼睛,是他无意识的动作,以前还被詹鑫说,傲天,你板一板,你在台上老咔么眼跟勾引刘波似的,那都不能播,知道不。
那时候的张哲华只会故意变本加厉的对着詹鑫不停wink比心,故意夹着嗓子叫鑫仔哥哥,惹得后者一脸承受不住苦不堪言的表情,一边说着哎呀哎呀,一边装模作样的拿手挡脸。
他垂着头傻笑了一声又愣住。
经纪人不得而知她艺人一秒钟转过的八百个想法,在她回绝米未导演的前一刻听见身后对张哲华突然笑了,然后和她说,姐,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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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两个字的尾音被拉长,以至于和詹鑫一起三排打游戏的李逗逗不知道他是在因为游戏骂街还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这次师哥师姐帮帮赛你去吗?
詹鑫总是这样,习惯以一种嘻嘻哈哈的方式回答一切。
李逗逗觉得这是一种伪装,一种名为詹鑫装作他不在乎无所谓的胆小伪装。
于是她小心观察着詹鑫的脸色,“这次阿奇阿成也是助演嘉宾,阿奇还张罗着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说是都一年没见了,怎么着也得喝点。”
土豆倒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里的英雄,一开口就像是新闻联播活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比喻是严仔之前说的。
“这次大明星也回来,赶紧多要几张大明星的签名照,卖的钱都够把阿奇当人参泡酒里的。”
“大明星?什么大明星?”鑫仔茫然地抬头,在李逗逗这个角度看来有点可爱,但又有点傻。
她一直觉得搭档之间的能量守恒也包括傻,张哲华现在在电视上不那么傻了,鑫仔就会更傻一点。
她脑海里刚转完这个想法,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们不再是搭档了。
因为土豆很自然地提起了那个本该熟悉,但又因为太久没听到那个曾经念叨最多的人提及,而变得陌生的名字。
他说,哲华啊。
鑫仔愣了下,也点头笑着重复,哲华啊。
口吻熟稔的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彼此地生活里整整一年。
他们最后的默契是彼此闭口不提。
李逗逗突然感觉心情很奇妙,就像是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已经结束,连当事人仿佛都能坦然面对这件事情,而她作为旁观者却像是陷入沼泽,留恋着过期糖果。
她刚想说什么,游戏界面就显示出一个大大的失败
又输了,詹鑫哎呀一声,有点愤愤的撅着嘴说不打了,好不容易打上去的几颗星星都掉下来了。
恰好来了个电话,他拿着手机站起身出门接电话去了。
偌大的烧烤店就只剩下三颗豆,毛豆、土豆、李逗逗——这个破包袱来自坐着拿起一颗毛豆的土豆。
李逗逗笑着白了一眼他,听他继续开口。
“我怎么感觉鑫仔这么反常,以前提到哲华,他都是滔滔不绝的那个人,满口的哲华。”土豆睿智的眼神穿透眼镜看向毛豆,顺便用手机给自己放了一首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然后用一种沉稳低沉且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口,“但今天他闭口不谈,糟糕糟糕,大事件发生,难道鑫仔失忆了?”
“他还不如失忆了。”李逗逗说。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詹鑫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蠕动着嘴唇,“我是不是不该现在就回来?是不是该配合你俩一下子。哎呀哎呀,这是哪儿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啊!”
浮夸地演技成功把李逗逗逗笑,她打趣道,你哄小孩的功力有所退步,不如德古拉二哥时期精湛了。
詹鑫也笑,你俩也不配合我。
李逗逗嘴比脑子快,我俩又不是张哲华。
李逗逗和詹鑫同时愣住。
李逗逗咳嗽一声,迅速转了下一个话题,只是在愣神的那一瞬间,她想,人是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也不能替别人沉浸一段感情。
但詹鑫在短暂地愣神那么一秒钟里没来由地想到一句话,张哲华也许是德古拉家族的一句神秘咒语,仅仅那一瞬间,像是人死前的走马灯,他突然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年轻人总是一个眼神就配合地接过他的即兴,想起他在上台前轻轻握自己的手说别紧张,想起他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叫自己哥哥,想起他偶尔调皮捣蛋故意和自己逗闷子,想起他在满天彩带落下时说其实最感谢鑫仔。
想起年轻人眼神清亮的注视着自己,在创排间、在采访里、在路灯下、在舞台上、在万众瞩目之下。
全世界看着他们参演一场心知肚明的限时爱人戏码。
詹鑫想,他们应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而他太不擅长告别,索性不告而别。
在决赛夜之后,他选择缩回自己的壳里,用一种温吞的方式单方面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蜗牛的速度选择遗忘。
张哲华应该走向更高处,而不是和詹鑫一起坠落。
詹鑫又想起去年冬天的二喜节目里,他在台上歪戴着那顶滑稽的帽子一脸认真地对张远说,哥就觉得你行,哥一直觉得你能站上更大的舞台。
那些话是刘波想对张远说的,也是詹鑫想对张哲华说的。
只是很可惜,当时张哲华站在张远背后垂着头看地上,所以无论是傲天还张哲华都没能得以见到鑫仔越过一切看向他的眼神。
他想,哲华,哥一直觉得你能站上更大的舞台,哥相信你,可哥呆在这挺好,所以哥就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恰巧土豆文绉绉的提议干一杯,詹鑫也跟着举起杯,每个人都说了两句吉祥话,反正喜剧演员的肚子里总是不缺讨喜的俏皮话的。
可到了鑫仔这里就只剩干巴巴的四个字了。
得偿所愿。
也遥祝他不在场的那位小朋友得偿所愿。
也许是李逗逗和土豆频繁说出张哲华的名字,以至于詹鑫今天频繁的想起他。
詹鑫仍然记得张哲华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都时候会在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习惯性的感叹一句真好。
张哲华说,好就好在他得奖了。
詹鑫不认可的撅着嘴摇摇头,我觉着这片子一般,不咋地。
张哲华问,咋的呢?
詹鑫一本正经的点评,你看这个演员表的男一,就应该写张哲华,保他冲击什么奥斯卡白玉兰的,直接大满贯。
张哲华假装没听过这个名字,还要假装惊讶的偷摸小声问,张哲华这么厉害吗?戏那么灵呢?
詹鑫不假思索的点点头,那必须的,我就没见过比张哲华更厉害的演员了,又灵又帅,老带范了。
这段莫名其妙的即兴以张哲华有点害羞的捂着脸往詹鑫身上靠结束。
“给我夸不好意思了都。”张哲华放松地瘫在沙发上,“但是我还是挺希望有生之年能拿个奖的,不是那种水奖嗷。”他解释道。
詹鑫比张哲华还认真,甚至坐直了身子才开口。
“你指定行,咱拿个影帝那不是手到擒来、手拿把掐。我就是你的头号粉丝,苟富贵勿相忘,哲华老师。”
张哲华也来劲了,“那等咱们节目录完,你就是未来的线下喜剧之王,创作帝王。娱乐圈的半壁江山已然被咱俩拿下。”
很可惜,一年过去,詹鑫还没成为喜剧之王,但张哲华今年已经拍了一部电影,听说预计明年上映,还是男一。
他似乎还在原地踏步困在过去的回忆里,但张哲华已经带着他的祝福走向更高处。
就像他曾经用小号偷偷在张哲华的新剧点击破亿的微博下评论祝福了一句,夹杂在上千条评论里显得特别不起眼。
【哲华你看我说你指定能行吧,祝得偿所愿,成名在望。】
詹鑫发完又刷新了一次,瞬间被新的回复压的找不到了,他翻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己那条评论。
他又想,这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给他的一种预示,代表他最终会在张哲华的人生中消失,但他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百度百科一辈子都得写着张哲华曾参加二喜,搭档叫鑫仔。
脑海里刚转过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脑海里同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和他说,爱是占有欲。
詹鑫你终于明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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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助理正在给张哲华对接这一次三喜的相关工作,原本应该是米未的导演来对接的,但张哲华因为临时增加的工作通告导致比预估的晚到了一天。
今年三喜的赛制还是团体赛,一共三个社团,作为师哥师姐的助演嘉宾可以选择一个社团加入,和选手一起共创本赛季的作品。
张哲华的助理也看过一喜二喜,据说当初还因为二喜邀请第一季的搭档回来助演,却把搭档拆组而怒喷节目组三万字。可这一次的赛制出来,助理却哑了声,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艺人的脸色。
这一次,节目组一共邀请了六位嘉宾重回节目,分别是土豆、吕严、郭耘奇、谢泽成、张哲华,还有詹鑫。刚刚好是上一季的三对搭档,米未还把他们单独拉了个群。
土豆和吕严倒是天天在群里开玩笑彼此嫌弃,说这次说什么都不想再天天呆一起合作了,两个男人凑得太近会变得不正常。
阿奇和阿成倒是坚定选择了同一个社团,郭耘奇还大咧咧地说着他离不开阿成,有阿成他才踏实。
唯独张哲华和詹鑫没怎么在群里闲聊过,像心照不宣地彼此沉默。
助理问,华哥,导演组再问咱们选择去哪个社团。
张哲华坐在保姆车里刷着微博,他一早从上海飞北京的路透图已经被发到了网上,看着微博评论和私信里偶尔出现的“哲华回三喜了,是不是可以浅浅梦一个少爷和我合体”一类的话。
“他选择了哪个战队?”哲华问。
他没说名字,可助理却意会。
“黄渤老师的战队。”
张哲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助理也识相的给导演组回复,顺便提醒艺人快到了,记得注意一下形象,可能会有代拍来抓拍,米未的人也会全程录像后期剪素材。
车停在了熟悉的米未大楼门口,张哲华戴着帽子下车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熟悉的人,穿着黑色的T恤,带着熟悉的镜框,拿着杯咖啡。
米未的导演举着手机从张哲华下车就开始录,嘴里还调侃了一句,鑫仔特意来接哲华老师的吗?
詹鑫愣了一下,然后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有些慌乱的笑。
他说,哲华啊,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感觉有三十一年没见了,二哥。张哲华说。
鑫仔顺着他入戏,又开始不分时间地点的在米未楼里演起德古拉续集,像是回到那年他们都还籍籍无名的时候。
鑫仔笑着说,这孩子记得日子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在城里过的怎么样啊,还是回屯子里得劲儿吧。
詹鑫指着米未大楼的睡眠舱,“你看咱家这大炕咋样,带劲不。”
张哲华看着詹鑫突然笑了,说,真好。
詹鑫下意识地回过头,是那半年里形成的习惯,他总想在开口说话前看一眼他的搭档、他的傲天、他的哲华。
他原以为自己适应的很好,在和张哲华分开后就再没出现过这种习惯,直到张哲华时隔一年再一次站在自己身边,他才知道那种习惯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种触发式隐疾藏在了骨子里,他以为的只是自欺欺人。
可当他真的回过头撞进那双清澈眼底,曾经那些默契该死地在这一刻出现。
张哲华说的不是睡眠舱。
摄像机没能收音到张哲华刻意压低声音的话,只有詹鑫能听见他说,鑫仔你看,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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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哲华经历了一个花哨的整活欢迎仪式之后就陷入了紧张的创排之中。
剧本里给张哲华安排的角色是个被捕的卧底,詹鑫是他的军官,最后会因为卧底一系列的怪言怪语把他放了。但其实军官也是卧底,所以故意放了卧底。
他开玩笑说了句,哪位老师写的本子圆了我二喜做坏人的梦。
说完他又意识到,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社团的本子是鑫仔提前几天就过来和选手们一起提点共创的,倒不是他突然变得勤奋,而是这一次参赛的也有单立人的选手——他的前搭档佳佳。
他可以算是被佳佳的大嗓门吼来帮忙的。
张哲华突然陷入纠结,他一方面觉得是鑫仔特意为他写的角色,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他老相好的附属品。
自己连旧爱都算不上。
他们是没名分的过期爱人。
他们确实在一起过,在隐匿角落里,在众目睽睽下,但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短暂地在夜里相拥取暖。
他们是默契的喜剧搭档,外人是这么评价他们的。
张哲华也偶尔会在鑫仔那间小出租屋里说出一句,鑫仔,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像偷情,又或者是半开玩笑的,二哥,咱俩这事我姐知道吗?
鑫仔多半会顺着他演戏,但语气是臊得慌的。
“晚点你姐回来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赶紧走吧。”
张哲华偏偏不放过他,他几乎病态的喜欢看詹鑫下意识看向他求助的目光,喜欢被需要的感觉,贪婪的汲取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于是他伸手搂上詹鑫的腰,那样一双漂亮修长的手指在腰间软肉上留下些红印,又转瞬即逝,继续向下探去,看后者有点讨好又可怜的看着自己。
他说,好二哥,那趁姐姐回来之前你再疼疼弟弟。
每当这个时候,张哲华就觉得詹鑫像温驯的羊,又像宽厚的长者,带有一种温柔的纵容。
美好的像一场假象。
而张哲华贪心的并不满足于此。
所以他在二喜的决赛夜忐忑的站在天台上举着鲜红的玫瑰,面前是他一个一个摆成心形的蜡烛,两边是固定了位置的氢气球,他还借了个投影仪,里面是他和詹鑫的点点滴滴。
李逗逗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提前来看了布置,评价是俗不可耐,但张哲华第一次追人表白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用真心就可以。
可他等了一夜,等到蜡烛烧尽熄灭,他就抱着玫瑰在黑暗里朝着门傻站着,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直到天边破晓,詹鑫始终没来。
他的腿早就僵硬了,九十九朵玫瑰花很重,他把花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
他坐在地上看了会日出,然后缓慢的站起来,把气球一个一个踩爆然后扫起来,蜡烛也捡起来扔进自备的垃圾袋,投影仪还了回去。
只有玫瑰花带回了家。
他想,也许鑫仔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他可以等,幸好玫瑰花还没有枯萎。
可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玫瑰花枯萎成褐色,北京又下起了大雪,詹鑫也没有给他发一句消息。
他盯着他和詹鑫的对话框很久,天秤的属性又冒了出来。
算了,有什么可问的呢。
所以这次也一样,谁写的剧本也不重要。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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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排过程中,就连第三季的选手都看得出来詹鑫和张哲华虽然表面看起来很配合创排,但私底下两个人几乎不怎么交流,像是在冷战。
其实鑫仔也察觉到张哲华在犟着一股劲,你和他说话他也礼貌笑笑回答你,但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敢问,就像是二喜决赛前张哲华认认真真地和自己说录制结束之后叫他来天台,有很重要的话和他说。
但他下意识的逃避了,他没去。
他不知道要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是身体交流的默契伙伴,还是无名无份的短暂鸳鸯。
詹鑫之前没和男人谈过恋爱,他是谈过女朋友的,只是每次都平平淡淡的在一起,然后平平淡淡的分开。
他的前女友在走之前和他说,詹鑫,其实你不适合谈恋爱,因为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詹鑫想不通怎么才算爱,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是好脾气的问,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当然爱你。
可她只是笑着摇摇头,眼里有雾气氤氲。
她说,“詹鑫,我承认你对我真的很好,可你永远都是礼貌的,就像是我说我和男同事出去玩你也只是沉默一下然后叫我出去注意安全,甚至不会打电话催我回家。”
“但爱不是这样的,爱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像野草一样病态的疯长,爱是狼狈的,是歇斯底里的,爱到最后总会变成这样的,不会是高高在上理智冷静的,没有人能在爱里保持冷静,詹鑫,就算有也只不过是有些人隐藏的很好。”
“你显然不是后者,詹鑫,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他还想辩解,可对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詹鑫,我走你会感到疼痛吗?”
詹鑫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形容太抽象了,以至于让他觉得无法理解。
女人了然的笑笑拉起行李朝门口走去。
“爱是痛的,詹鑫,希望你能遇到那个让你痛的人,再见。”
那时的詹鑫还不能理解。
他从小被影视剧熏陶,看到的爱情都是美好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永恒不变的happy ending,唯独不可能是痛的。
后来,在他无数次的想起他未赴约的天台时,詹鑫都觉得他的前女友一语成谶,他开始感觉疼痛,从胃里翻滚着绞痛。
他后来也无数次的想,如果他那天去了,会有什么不同。
他们会短暂的在一起,然后被媒体拍到,张哲华就此息影,像是生生折断他的翅膀。
他总不能害了他,詹鑫想。
詹鑫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并靠着这种想法镇痛。
直到三喜演出结束的后一晚,北京下了场大雨,张哲华湿漉漉的敲开了詹鑫家的门。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鑫仔。”
这话没头没脑,鑫仔尚不知道该问你怎么来了,或者是你怎么淋雨来了怎么不打伞。
张哲华就那样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落进眼睛里又落在地上。
他说,决赛那天我在天台等了你一宿,你连机会都不肯给我。你连陪我三十年都没做到,还倒欠我一年。
詹鑫见过张哲华笑着的、沉默的、愤怒的等等无数种样子,唯独没见过他像一只落雨的狗狗可怜又悲哀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几乎能听出哭腔,闻到哲华身上浓郁的酒气。
詹鑫突然说不出话,他该说什么。
说他这一年里其实看了他演的剧,上的每一个综艺,发的抖音微博他也一一看了;
说他回到线下之后总是下意识想看自己身旁的空位置,用习惯怀念一个离开的人;
说他感觉家里每个地方都有他的痕迹,说自己甚至过年没敢回鞍山,怕触景伤情;
说这次帮帮赛本子有一部分是他写的,因为他记得张哲华的每句话,自然也记得他曾经像只大狗一样拿头蹭自己撒娇讨要一个反派角色。
所以他赋予他一个可爱的反派角色,而自己明面上和他势不两立,背地里却和他一起沉沦。
李逗逗作为朋友,只看了一遍剧本就跑过去和佳佳吐槽鑫仔私心太重,看似傲天是刘波的俘虏,实际上是刘波被傲天俘虏了,才会让他心甘情愿放他走。
詹鑫想说他其实后悔了。
他后悔放张哲华走了。
他又开始尝到久违的疼痛。
可他只是说,哲华,我们都该出戏了。
詹鑫笑的眼睛红红的,他说,哲华你现在终于被看见了,哥一直相信你能做到的,现在咱们也是大明星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还有大好前程总不能折在这儿,不值当的。
张哲华又想起詹鑫用小号偷偷给自己评论的那条微博,他曾经无数次翻看微博的评论期待詹鑫也许会出现,所以那条评论出现的时候,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是他起名的风格,认出他说话的语气。
他看到詹鑫祝自己得偿所愿成名在望,他在那一刻突然恍然大悟,明白詹鑫的离开,明白詹鑫的担忧。
张哲华从来不是野心极强的人,他只是要强,是骨子里生来的倔强。
他要成名在望,可他从来没想过代价是詹鑫。
这才是不值当的。
他有从头来过的勇气,可他怕身边不是詹鑫。
可詹鑫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了,明明他们深陷其中痛不欲生,他和他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抽不出身了。
张哲华愣愣的盯着詹鑫,然后失魂落魄的垂着头不知道在问詹鑫还是自己,怎么能过去呢,怎么能就这么过去呢。
詹鑫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去握对方的手腕,想把人带到屋里先擦干,一碰到才发现他皮肤滚烫,眼神也开始因为发烧而失焦。
“你发烧了。”
他难得强硬的不松手想把人拽进来,但青年只是站在门口动也不动。詹鑫用了点劲想张口劝骨子里和他一样是犟种的张哲华——他还是会下意识关心他。
张哲华只是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往前走,像一只从海里换了双腿出来的美人鱼。
“鑫仔,你祝我得偿所愿,但你从来没问过我要的是什么。我是演员,不是你脱口秀里说的那些靠着女友粉打投的选秀爱豆。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几乎是恳求,“詹鑫,我们都勇敢一点好不好。”
詹鑫不知道张哲华是怎么知道的,明明那条评论如石沉大海,这一刻他又开始感觉到一阵隐匿的欢喜和疼痛,但他不是一个擅长解决情绪的人,水瓶座尽管跳脱但大多数情况永远都是理智先行。
所以他只是问,哲华,你到底想要什么?
张哲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只问,你希望我要什么?
詹鑫觉得自己胸口处的闷痛开始泛起一丝细细密密的痒意,像伤口即将愈合,又像有野草疯长,叶尖划过皮肤。
于是他问出了曾经有人问过他的问题,他当时觉得无厘头且抽象,现在却觉得没有什么能比那个问题更具象。
“哲华,有人和我说爱是阵痛,所以在那之后我常常感觉疼痛。你能理解吗?”
张哲华想,他理解,理解这种不经意间冒出的疼痛,像潜伏期极长的病症。
但病情的征兆早在他们第一次演出后,詹鑫站在舞台上望向他那一刻就开始显现。
爱是场阵痛,但张哲华知道怎么止痛。
从鞍山来的男美人鱼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拥抱住他的爱人,他眼神清澈,双腿完好,他赌赢了巫师,不会再疼痛和失语,也不会化作泡沫。
那一刻,疼痛不再蔓延,北京的明天依旧晴朗。
爱是场阵痛,但爱人可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