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云平x孟鹤堂x周九良
无差大三角 名字按科排序 无特殊意义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是民国二十二年。
先生身子早已养回七七八八,虽不能比先前,但也能回学校继续做助教老师。栾哥和先生的关系也早早缓和,又恢复了先前模样。
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我偶然一次瞧见先生独坐在屋子里,垂着头看手里的那根玉簪,瞧不清神色。
我没去细想,也不敢细想。
孟鹤堂这个人总归是看不清也猜不透的,他好像离每个人都很近,可又仿佛无人能让人真真正正放下一切防备。
他像一只蜗牛,瞧着慢吞吞的,性子又柔软的让人升起一股子保护欲,可实际上却是最大智若愚的那一个,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缩回壳里。
我不敢猜先生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但结果是他留下来了,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开了春后没过几天就缓慢地热了起来,似乎比往年热的都快些。
张九泰趁着还没入酷暑前办了婚事。
大婚那日我去了,秦霄贤置气不肯去。我知道他气的是张九泰和刘筱亭分明是两情相悦,可最终却还是娶了妻子,连抗争都不敢。
可是秦霄贤却没想过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一般的勇气,也不是每个人能有他一般的底气。
这个世道,本就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张九泰的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如今临终前的愿望不过是看着儿子娶妻生子,人之常情罢了。
张九泰成婚那日拉着我多喝了几杯。他本就面皮白净,如今沾了酒水之后连眼圈都微微泛起刺眼的红来,于是我到底还是没和他说刘筱亭今日离京。
新娘子则是个细眉弯眼的姑娘,肤色深了些,有些害羞地喊着我为九良哥,我点了点头,只捡了几句讨喜又冠冕堂皇的词说。
旧事既然已经过去,便该开始新篇章了。
刘筱亭走的时候是晚上,和梅梅一道。我去码头送了他俩。
刘筱亭被他师父岳哥介绍去了天津开的武行,梅梅则带着那副老弱病残的空架子去上海发展。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刘筱亭低头盯着地上一块从东边刮过来红纸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声音在风里显得分外柔软。
他说,不回了吧,有空你来天津找我。
大概是我神色太过凝重,以至于刘筱亭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带着几分很勉强的笑意同我开玩笑。
“九良,你来了天津的话,我一定不请你吃狗不理包子,不让你暴露身份。”
我没戳穿二哥脸上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笑,他一向要面子,我说了他怕是要顶着个猴屁股似的红脸去天津。
我只能转过头去看梅梅。
梅九亮回头看了眼船上那帮老弱病残,笑的有几分无奈,眉眼形状还是泛着一股子漂亮的女气,不过眼神里带着一股坚韧——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先带着他们安家再说吧。”
我没来由想起小少爷那句话,下意识地认真重复道:“你会比杨小楼、周信芳还红的。”
梅九亮无奈地敛眉瞧我,一颦一笑都带着些韵味,我说不出是什么,但总是忍不住地想把目光往他身上放。
“周九良,你小点声吧。一会二位老板的戏迷要是上来揍你,我可就上船跑路了。”
我笑着朝他拱手,道了句梅老板,又转了身子去打趣刘筱亭是煤老板。果不其然地惹来后者的报复——一包袱差点给我抽河里去。
我捂着肩膀笑他,“刘筱亭,你不进武行都白瞎了。早生两年你就是武松了。”
他也笑,“那你就是虎。”
托先生的福,我知道虎在东北诚然不是个好词。
我立马反击道:“你才虎!”
梅九亮笑着看我们闹,眼神却有几次飘向远方。
我知道他俩是在等秦霄贤,可他俩也知道秦霄贤不会来了。
小少爷他太重感情,所以更不敢亲眼看着挚友和他分离,只敢托我给他们带了些东西——我和小少爷一起给他俩凑了些钱,塞在了包袱的最底下,上边放了些糕点压着。
这世道没有比钱更实在的礼物了。
闹罢,我很认真的同他们道别,嘱咐了最后一句。
他俩上了船我就往回走,不是我生性冷漠,而是我怕我再不把小少爷揪出来,他就要被码头的蚊子咬成个猪脸。
小少爷红着眼圈问我怎么发现他的。
我回答的很爽快,猜的。
我和小少爷从码头回家的时候,正赶上街边商贩陆陆续续出来摆摊。
天气热了,商贩们大多不愿意顶着日头出来,连一向视财如命的杜师傅也只肯趁着凉爽的晚上出来给客人剪头。李伯也趁着炎热天气背着个棉被盖着的箱子,走街串巷地卖起了冰棍。
往年的我们凡是见了冰棍贩子,势必不能空手而归。大多都是我和秦小少爷轮流请客,买上五支冰棍,分给同行的刘筱亭、张九泰、梅九亮三人。如今见到了不禁嘴馋起来。
我拿手肘怼了怼还红着眼圈的秦霄贤的腰窝,又扬了扬下巴示意。秦小少爷便会意地凑到李伯面前,掏出钱来递过去,习惯性地开了口。
“李伯,五支冰棍,三支奶油的,两支山楂……”小少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乱改口道:“两支奶油的就够了。”
李伯没在意,笑呵呵地递了过来。
我接过冰棍咬了一口,凉气顺着舌尖升到头顶,耳边却再没有张九泰欠嘴地打趣着刘筱亭和奶油冰棍形成的反差肤色,也没有梅九亮笑着说我们两个少爷财大气粗。
秦霄贤垂着眼,半晌才闷闷地问我,刚才在码头和他俩说了什么。
我故意去逗他,“告诉他们你来了。”
以及最后一句。
我说,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