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落榜生

过期爱人在平行时空是否也伤神

【群像】如果月亮不抱你

伪七队群像 勿上升 

全文都是我瞎编的 

不接受反驳和杠精

推荐BGM:crazy in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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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快开了。”

电影女主的温柔的嗓音从电脑的声筒里传出,晃晃悠悠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飘一圈后,画面逐渐转为灰色调的景象,带着观众一起沉溺于女主的回忆之中。

回忆里的最后一刻,是男主温柔而哀伤的笑着,轻轻吻上女主的眸子,轻声许下这个贯穿整部影片的誓言——

樱花盛开时,就是我们再次相遇的那天。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周九良继续重温这部他最爱的电影。

周九良抬了抬手,进度条随着鼠标晃动从屏幕下方钻出来。

 

咚咚咚——

这部片子几乎是陪伴了周九良的每个休息日,连每句台词在第几秒出现都被背的滚瓜烂熟。

周九良一边趿拉着蓝色的人字准备去开门,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如果没人打扰的话影片还有多长时间结束。

 

咚咚咚——

片尾曲有三分五十二秒,现在已经播放到一百一十四分中零二秒,大概还有一分钟正片结束。

 

咚——

周九良及时拉开防盗门,打断了门外来客极有耐心且极富节奏感的敲门。

 

“您好,什么事?”

何九华敲门的手悬在半空,猝不及防的透过半开着的门缝看见了终于现身的屋内主人——一头小卷毛加上T恤、大裤衩和人字拖,倒是符合身份证上三十岁的中年形象。

何九华顶着像是牢犯的寸头,扯出个自认亲和的笑意,掏出怀里的工作证,礼貌道:“您好,我是京都警察局的……”

周九良隔着仅能容纳一人的门缝抬手打断何九华,诚恳的看向对方。

“不好意思,您能先等我一分钟吗?”

何九华的笑意僵在脸上,下意识的拿鼻音哼出个疑问句,结果疑问的弯还没发出来,周九良就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毫无感情的关上了门。

何九华身边的刘筱亭则被直接忽视,甚至连个正眼都没被分到,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提高了嗓音朝何九华告状。

“叔,他因为我长得黑就无视我!”

何九华也不知道刘筱亭是打算缓解一下紧张氛围,还是因为气急的激动情绪,说话竟然都破了音。

何九华压下想要溢出唇角的笑声,拍了拍刘筱亭的肩膀安慰道:“谁让你非得站在阴凉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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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九华和刘筱亭倒是没等多久就被周九良再度开门请进屋中,还从冰箱里拿了三听可乐出来,递给沙发上的何九华和刘筱亭一人一瓶。

可乐因为接触室温而在杯壁上挂了一层雾气,潮的像沿海城市的风,顺着皮肤钻进骨缝。

何九华一边道谢,一边将手心里冒着凉气的冰可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将指尖潮意下意识的蹭在警裤上,率先像闲聊般挑起了话题,一口地道的老北京口音让人倍感亲切。

“嗐,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您刚才是干嘛去了?”

也许是何九华的笑意太过于有欺骗性,也许是提到喜爱的电影难免话多,周九良不由得微微放松了紧捏着易拉罐的手指,任由气泡翻滚着再发出破碎的声音,唇瓣微微翘起,像是懒洋洋的橘猫,声音软和的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重温一部老片子,差一分钟看完。我这人有点强迫症,不看完总是有点浑身难受。大热的天还让您二位在门口等着实在不好意思,二位警官别见怪。”

刘筱亭是个挂相的,进屋时还黑着脸,当下听着对方道歉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耳尖奶声奶气地说着没关系。

周九良忍不住直奔正题,问道:“所以,二位警官此次前来是……?”

周九良以为又是自己弹三弦被楼上的老太太举报了,只不过这次从居委会大叔升级成警察局派人来协调民事纠纷。

何九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刘筱亭将照片出示给周九良,面上却还是那副好脾气的笑意。

“您的弟弟被捕,涉及到二十年前的一桩凶杀案。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到局里做个简单的调查。”

刘筱亭将照片放在茶几上,用指尖推到周九良的面前。

周九良连照片都没看,便下意识地抬头反驳,眼底写满了不知情的错愕,仿佛整场事件同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小丑面具一样滑稽。

“我没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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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警察入行的头三年,就足以见证普通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或事。他们不是没见过被捕后如此平静的人,而是没见过被捕后还能带着恬静笑意看向面前的审讯员的嫌疑人。

审讯员是个一胖一瘦的两个男警员。

瘦的那个摘了警帽便露出一脑袋弯弯曲曲的锡纸烫造型,像个大头娃娃,唇紧紧抿着,看着像个脾气不好的主。旁边那个略胖些的正相反,面上挂着亲切笑容,饱满腮肉被推起。

胖警员见面前的嫌疑人仪表堂堂,眼底清澈,唇边还挂着温和的笑意,不免放轻了几分语气。

“姓名。”

“孟鹤堂。”

“年龄。”

“二三十。”

“准确年龄。”胖警员微微皱眉,却还是好脾气的又解释了一遍。

“二三十。”被审讯的男人油盐不进般重复答案。

 一脑袋锡纸烫的警察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吼道:“我问你准确年龄!”

孟鹤堂就着审讯室里的光看向锡纸烫警员胸口反着光的银色胸牌——孙九芳。

 孟鹤堂脸上的笑意未变,甚至眼都未眨一下,语气淡漠而凉薄的仿佛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孙警官,从孤儿院的孩子是没有准确年龄的。”

 只一句便让装模作样想要吓唬孟鹤堂的孙九芳哑口无言,差点忘了自己本次审讯的指责是要扮红脸,下意识的想要道歉。

 孟鹤堂倒是好脾气模样,想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亦或是自打他明白自己被抛弃的那天起,就逐渐习惯了这件事情。可当手腕带动手铐发出声响时,孟鹤堂才短暂的愣怔住,反应出自己已经被捕的事实,缓缓将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唇角讥讽笑意却更甚。

 “二位警官,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孟鹤堂垂着头,却迎着黑暗中的唯一光源缓缓抬起眼皮,神色如猎豹般锐利。

 “人是我杀的,可以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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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审讯室范围的郭霄汉警员掐着点打开门,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审讯时间到了。在孙九香和孙九芳出门后又再度把审讯室的大门吱嘎吱嘎的谨慎关好——上了岁数的门总是容易在被迫着活动筋骨时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孙九香笑着同郭霄汉打趣:“你说咱们局什么时候才能换个新门?”

郭霄汉耸了耸肩,“那还不是得听咱张大队长的。”

郭霄汉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道:“要不我给你支个招,回头你去咱局门口的民众建议箱匿名投递一封信。让他修修这门,顺便给我放个假。我可都仨月没休假了。”

孙九香咧着嘴一挥手,颇有一副捧哏架势。

“去你的吧!我都半年没休假了。”

 

张九泰叼着烟,却没点燃,半个身子都懒散地倚在门框上,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只看着屋内的三人半眯着眼笑。

“修门我可以找上边批点款,休假可不行。咱局里没人,我连上个春节都窝在这加班了。”

 

三人一激灵,忙站直了身,异口同声且规规矩矩地叫了来人。 

“张队。”

 

张九泰一挑眉就算答应,单手插着兜走到方才一直沉默着的孙九芳身旁,顺着他刚才单目光,透过面前这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将审讯室中孟鹤堂的神色尽收于眼底。

“怎么样?”

“他直接招了,承认了周祥是他杀的,但是就是不肯说因为什么。但是作案手法完全吻合,时间线也对的上。”

孙九芳垂着眸子乖巧回答,同审讯室里装模作样的唱红脸相差甚大。

张九泰含着笑意拿尖锐眼角瞟一反常态变得沉默的孙九芳,却仿佛没察觉到一般不动声色地道:“那就结案吧,正好你们休个假。”


孙九香和孙九芳同时开口。

“好嘞,张队。那我就……”

“等等,张队!我……”

 

张九泰像只老狐狸似的看向欲言又止的孙九芳,无形的蓬松尾巴轻轻划过孙九芳的心尖,勾着他说出心底话。

“张队,我觉得应该等证据再充分一点,怎么可能没有理由的杀人……”

孙九芳话说到一半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孙九香身为老油条也及时打断道:“哎九芳,咱现在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啊。连凶手自己都认罪了。再说激情杀人咱们也不是没见过。还不结案等什么啊。”

张九泰看向唯一一个没开口却也隔着玻璃监听了审讯全程道郭霄汉,郭霄汉避开领导的眼神看向孙九芳,道:“虽然证据充分,但我愿意相信一个警员的直觉。”

孙九芳感激地看向郭霄汉,实话实说道:“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那就继续查,不过要辛苦你们继续加班了。我已经让何副队还有二哥去把嫌疑人的哥哥带回局里,也就是周祥当年除了孟鹤堂之外领养的另一个孩子。”

几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出张队刚才说结案休假不过是逗他们开心。

孙九芳应过之后就兴冲冲的拉着因为无法休假回去配儿子嘟嘟的郁闷九香,准备冲回档案室翻查错漏。郭霄汉则开始整理监听内容。

张九泰摆摆手,道:“身体最重要,先去吃饭去。吃完再查。”

几个人神色各不同的出了门往食堂走,只留下张九泰一个人。

 

张九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审讯室里垂着头坐着,看不清神色的孟鹤堂,语气轻的像是枯叶落下,声音里又带了三分熟稔笑意。

“孟鹤堂,我可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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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弟弟?”


刘筱亭音域较普通人窄了些,以至于一着急,或是一提高音量说话都容易突然间破音。

周九良关切的看着这位肤色略深的警官,“我要不给您倒杯水喝吧?”

 

何九华忍着笑拿眼神示意二哥暂且闭嘴,自己接过了话题。

“没事,您甭忙活,他就这样。”何九华顿了顿,问道:“那您还记得周祥吗?在您十一岁时领养您的那户人家。”

 

周九良仔细回忆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略带抱歉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不好意思警官,我十三岁的时候在孤儿院发了一场高烧,退烧之后,之前的很多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周九良微微拧着眉头,神态不似作伪。

何九华蹙紧了眉头,直接了当地问道:“那我能冒昧问一下您因为什么而引起高烧吗?”

 

“院长说是得了流感,院里的孩子一多半都发烧了,但只有我最为严重。”周九良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指着桌子上孟鹤堂的照片问道:“所以这个人是我的亲弟弟吗?”

 

刘筱亭皱着眉头,先一步解答道:“从我们的记录上显示您和照片上的这位被死者领养,后来照片上的嫌疑人杀害了死者,您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再次回到福利院的。您真的没有印象了吗?”

 何九华眯着狭长的眸子,好心补充道:“事发的那一年应该刚好是您十三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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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泰刚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入目的便是尚九熙葛优瘫在待客的沙发上。而尚九熙百无聊赖的等了大半天,此刻见张九泰回来,便忍不住用东北口音故意去逗他。

 “我说张队啊,你给我整办公室找你,你自己个儿咋还跑了呢?”

 

张九泰被逗得忍俊不禁,伸手把脱下来的警服和警帽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便走到沙发处和尚九熙并排瘫着,叹气道:“这不是人手不够,只能所有事都让我这个队长亲力亲为了。”

 

尚九熙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摊着的张九泰,因着挑眉的缘故,无意识的挤出几条抬头纹来。

 “孟鹤堂不是都招了吗?”

 “如果我说我看不信他,你信我吗?”

 

张九泰的目光专注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上一任队长留下的浮夸式装修。张九泰和郭霄汉一直想不通,上一任队长有时间换一个没什么必要的华美吊灯,为什么不能给审讯室修修门。毕竟审讯室那个绣死的门,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吱嘎吱嘎的响声。

 

尚九熙默默理了理张九泰如同绕口令一般的句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撇着眼去看张大队长,问道:“但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直觉?”

 张九泰沉默良久,只吐出一句话,却如同响雷般炸在尚九熙耳边,惊得他坐起来。

 张九泰说,我或许也管孟鹤堂和周九良叫过哥哥,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我上次看见的叔叔阿姨……”

 张九泰打断道:“养父养母。”

 尚九熙似乎是收到了冲击,瞪圆了眼睛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只张着嘴发不出声,像是只受惊的可爱浣熊。

张九泰不给尚九熙反应的时间,只拍了拍尚九熙的肩膀,道:“九熙,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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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九华和刘筱亭二人算得上是出师不利,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周九良生过一场大病失忆了。

何副队一边把车里的空调打开,给肤色看起来就很吸热的小孩散散热,一边打电话给张九泰,准备汇报工作。

刘筱亭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在何副队汇报工作后,忍不住吐出来一个问句。

“叔,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何九华是地道的北京爷们,说话不自觉的就带着几分儿化音,指尖夹着海绵的滤嘴,任由明灭火星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反问道。

“爷们儿,你觉着呢?”

刘筱亭乖顺的摇了摇头,道:“看着倒不像假的,但太巧了。”

“我信他失忆了,但我不信孟鹤堂和他没关系。”

何九华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又重重的嘬了一口烟,感受着纯白烟雾在肺里游走一遭再顺着唇呼出,在一片雾气中眯着眼把烟头塞进车窗打开的一小条缝隙中弹了弹烟灰。

 

刘筱亭被迫吸着二手烟,忍不住觉得自己不抽烟比抽烟还危害身体,思绪晃了几个来回道功夫才想起来问道:“叔,咱们接下来去福利院吗?”

何九华眼底带着狭促笑意,刚抽完烟的嗓子带着点哑劲,像是粗砺的猫舌轻轻舔过心房,道:“走吧,把你还给张九泰。张大队长一通电话里净念叨你了。”

刘筱亭有点不好意思的拿小奶音小声问道:“不去福利院了吗?”


何九华把烟头碾灭,微微眯着眼瞄准,顺着车窗精确扔到垃圾桶里。

何九华这才腾出嘴回答刘筱亭,一边盯着倒车镜,一边帅气的单手倒车。


“当然去啊,但不是咱们,是你和张九泰。”

何九华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像狐狸,眼睛眯的狭长。

“至于我嘛,和我们家熙熙有别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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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被主人停靠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边,为了避免罚单而特意叫副驾驶位的最佳搭档将储物柜里的警灯拿出来放在车顶。

 

何九华用肘部慵懒的搭着被完全摇下来的驾驶位车窗,斜靠着车身吸烟。锋利而硬朗的眉眼隐藏在迷离白雾之下,配着前些天新理的寸头半分也瞧不出来是个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反倒像是刚刚刑满释放的道上混的狠角色,谈笑风生间便取对方性命。

 

尚九熙坐在副驾驶上微微晃动因为坐车而僵硬的脖颈,骨节摩擦着发出脆响。

“车里有空调怎么非得站外边抽烟,这会儿又不嫌热了。”

何九华眯着眼吐出最后一口烟,将指尖潮湿的烟蒂扔在路面上,用鞋底碾灭最后一点可怜火星,语气理所当然。

“吸二手烟不好,怕你回头难受。”

 

尚九熙笑着透过后视镜看向已经钻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并且继续按照导航行驶的何九华,反问道:“二哥可是和我抱怨说,跟你出一趟警,他感觉自己肺都变黑了。”

何九华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有什么错处,不以为意的打趣道:“他要是不说,我真以为他肺就是黑的。再说他那个肺再黑也黑不过他那个脸,他都不如说他那个脸是我熏黑的。”

 

“前方五百米到达终点。”导航里传出著名相声演员岳云鹏的声音。


尚九熙憋着笑而导致眸底亮晶晶的,引诱着来人轻轻吻上。

尚九熙却没给何九华这个机会,一指导航,笑道:“你看岳云鹏都替他徒弟打抱不平,打断你说话了。”

 

说岳云鹏是刘筱亭师父的原因并非二人真的是师徒父子,不过是因为二人都爱使相,有时候说话连语气都一般无二,这才被警局的这帮老爷们拿来开玩笑了。

 

何九华习惯性的接了一嘴尚九熙的茬,“师父疼徒弟就跟爸爸疼儿子一样。”顿了顿,又顺嘴抄了个便宜。“是吧?儿子。”

尚九熙被气笑,闭着眼睛一挥宽松的卫衣袖子,气音里也带着三分笑意。

“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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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米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何九华停好车便借着问路和一个大婶套上近乎,唠家常般谈起这片曾经领养了不少孩子的大善人周祥。

 

“我嫁过来的晚,之前的孩子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最后两个孩子。大一点的那个孩子笑的也甜,也会叫人,会来事。小一点的那个挺乖的,基本上除了跟他哥,跟别人都不怎么说话。”

大婶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尚九熙默默拉着何九华后退一步,避开无差别攻击的飞沫。何九华却只微眯着眼想象周九良笑的甜甜的模样,配上奶声奶气的音色。

“后来小一点的那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老周给杀了。小孩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警察去的时候,老周脑袋上磕了个碗大的洞,哗哗流血。”大婶啧啧嘴,道:“哟,瞧着都渗人呐。”

 大婶抬起因为地心引力而耷拉着的眼皮,眼底写满了八卦,好奇的问道:“您二位……是警察吗?”

 

尚九熙被张九泰嘱咐着换了一身便装,眼下便下意识的想要从裤兜里掏出警证来证明身份,却被何九华眼疾手快的按住,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尚九熙的手牵到自己手里,眯着狭长眸子朝大婶笑笑。

 “嗐,婶子,你连他都不认识了?我们俩哪能是警察啊,这不是文博儿吗?”

 “文博儿?好像有点印象……”大婶低着头喃喃。

 “就是您打小看着长大的那个文博儿。”何九华又再接再厉的忽悠了一把,然后趁着大婶迷茫着到底是哪个文博儿时,笑道:“婶子,我俩还有点事,咱们回头聊,我们就先走了。”

 

尚九熙仍然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就被何九华牵着手拖出半里地远,不明所以的看向何九华。

“咱不是带证出门了吗?而且我认识那个婶子吗?”

 

周祥所居住的这个镇子不大,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站在受害人故居的门口。

 

何九华斜睨他一眼,像只狐狸似得缓慢的勾出笑意。

 “平均每十个人里都认识一个叫文博的人。而且,咱俩这次没证,不然张九泰就不必让你换常服出门了。”

 “这不是上边的命令吗?”

 何九华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铁丝,一边盯着两旁有无来人,一边飞快的撬开了锁芯,语气轻松又理所当然。

 “九熙,你还不懂吗?上边只想结案,他们要升官发财。我们想要的……”

 

何九华顿了顿,抬眼时有刺目阳光洒落他眼底。

 “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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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被迫着与水泥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审讯员的位置上明目张胆的更换了主角,只有被审讯的位置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同副面孔,甚至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审讯室里空空荡荡,随口哼出的歌声也带着混响般飘飘晃晃。

 直到孟鹤堂以温柔嗓音哼唱结束,张九泰依然闭目仰靠在椅背上,似乎仍陶醉其中,轻声问道:“什么歌?”

 

似乎是因为谈及喜欢的歌曲,孟鹤堂将咄咄逼人的面具短暂的摘下,眼神也柔和起来,像是加了无数方糖的咖啡,醇厚也带着浓郁的甜味。

 “这歌叫让我带着你的名字去流浪。”

 “让我带着你的名字去流浪。”张九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仿佛不经意般问道,“歌名还挺浪漫的,老歌了吧?”

 孟鹤堂垂着的睫毛遮住琥珀色的眼眸,眉骨和颧骨都略高,若是胖些笑起来自然是喜气的,可眼下的孟鹤堂瘦的双颊微微凹陷,笑起来时却平添几分温柔和化不开的哀伤。

 “也许吧。”

 

张九泰微微挑眉,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一边换了话题,一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刘筱亭面前的记录本,示意后者把这首歌记录下来。刘筱亭不明所以也乖乖记录下来,笔尖和纸张接触的声音在审讯室里无限放大。

 

孟鹤堂终于抬起一直垂着的头,眨眼间便把冷硬面具再度带上,眸底写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您倒是谨慎,这么没意义的事也要记。”

 张九泰丝毫不恼,惬意的将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笑道:“好吧,那咱们就来说点有意义的。”

 “比如,我们去查了福利院,你猜我们看见了谁?”张九泰直直对上孟鹤堂锐利的眸子,答出那个名字。“周九良。”

 “看见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孟鹤堂冷硬且迅速的回怼。

 张九泰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套用了孟鹤堂之前回答他的话。

 “也许吧。”


张九泰顿了顿,又再度发问道,“你就不好奇周九良去孤儿院做什么吗?”

 “所以你们警察都这么闲吗?杀人凶手认了罪也不肯结案。”

 

张九泰拿食指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像是闲谈一般自嘲道:“知道我为什么从上边被扔下来了吗?”

 孟鹤堂只冷眼瞧着,刘筱亭反倒伸手想要拦住张九泰。张九泰按下刘筱亭的手,顺手将纸杯塞进后者的掌心,借口道:“帮我接杯水。”

 刘筱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九泰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小臂,这才拿着纸杯出去,轻轻带上门。


张九泰起身慢慢走到孟鹤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的孟鹤堂,眼底晦暗不明,却和百里之外的何九华说出同样话语,回荡在审讯室里令人心惊。

 

“警察的义务和职责是除暴安良,也是寻求真相。”

 张九泰缓缓蹲下来,盯着孟鹤堂的眼睛,语气轻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孟鹤堂,我还记得你,所以我不相信你。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继续这样下去。”

 

张九泰不经意般碰了碰孟鹤堂的手铐,又再度站起身来。

 孟鹤堂捏着掌心中的创可贴,突然跳出一段童年时期的回忆,是他自己递给一个面容模糊的小男孩一张创可贴,皱着眉问那个小男孩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孟鹤堂脑中自己幼年的声音和张九泰的问句内容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不过是换了场景,角色对换。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鹤堂愣怔着沉默,终于在张九泰失去耐心准备转身离去时开了口,声音沙哑着说出真相。

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真相。

 

“周祥收养孩子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望。”

 

只一句话便让张九泰愣在原地,他握着拳反问,你可以找警察的。

“当了警察怎么还这么天真。”孟鹤堂像是邻居家的哥哥般语气柔软下来,眼底却带着嘲讽。“我看网上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但它迟到了二十年。”

“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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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真相仿佛在这一刻水落石出。

 

二十年前的领养,让两个孩子误以为是看见天堂大门,却不知门后藏着的恶魔自孩子稚嫩手掌牵上男人大掌那一刻就被再次释放出来。

大一些的那个孩子也理所应当的第一个被侵犯,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恶魔总是更善于拿捏人心,以小一点的孩子作为威胁。

小一点的那个那时候只有五岁,他还那么小,他该有更好的人生。而大一点已经脏了。

于是哥哥沉默着接受,以出卖自己为代价,与恶魔做交易。而那些作为“奖励”的糖果、衣服、书包,无一例外的被哥哥送给了弟弟。

 

于是每个夜晚有人在深渊里流着泪苦苦挣扎,有人在呵护中与月亮共享美梦。

 

日历换过三本,哥哥却忘了小孩也终究会长大,恶魔的诺言也并不可靠。

于是在男人准备以相同招数侵犯弟弟的时候,弟弟失手杀了他。

哥哥因为刺激而失忆,被再度送回到福利院。弟弟惊慌失措下开始逃亡,在那个警力不足的年代被上任负责人定为悬案  

这二十年里,弟弟不知道哥哥失忆了,所以每一年都会匿名给福利院送去礼物和信件,却不留下自己的地址。

直到二十年后因为张九泰被降职而无意翻到这起案件开始重新调查,这一切才被公诸于天下。

 

张九泰静静的听着孟鹤堂平静的叙述完这一切,像是叙述一个陌生人的生平。可他越平静,张九泰心底越如同掀起滔天巨浪般不得安宁。

他沉默着,半晌才开口,声音在空荡房间里回响,愈发显得苍白无力。

“你可以来找警察的,这不是你的错。这属于正当……”

“结案吧。”

“可是……”张九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孟鹤堂仰起头打断。


他的脸上带着突兀的笑容,眉眼温和又漂亮,嗓音也柔和着,像是终于卸掉多年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也不必再逃亡,不必再伪装。

“当年被人欺负的哭鼻子的小男孩也长大成为了警察。你就当帮哥哥最后一个忙。我认罪,结案吧。他已经过上了平静生活,我不想他再被牵连进来。”

 

“你不恨他吗?”

孟鹤堂似是不解,反问道:“什么?”

“我们去了福利院,虽然秦院长已经退休,但现任院长是他的儿子秦霄贤,小时候也是在院里长大的。他说当年周祥本来只想领养周九良的,是周九良执意要带上你的。”

 

孟鹤堂不知想起了什么,没回答张九泰的问题,只是微微垂着眼皮,嘴里的话也莫名。

“他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抱他,后来我看到一句诗,觉得写的很好。”

“月亮不抱你,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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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泰拿着记录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审讯室的门还是吱嘎吱嘎的响着,张九泰却神色淡淡地提不起力气再开玩笑,只朝着身边的刘筱亭吩咐道:“叫何副队和九熙回来吧。”

“不查了?”

张九泰转过身,透过那块巨大的玻璃看向审讯室里垂着头的孟鹤堂,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用气音吐出几个字。

“结案。”

 

刘筱亭深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九泰,转身出门去寻一个信号好的地方给何尚二人打电话。而郭霄汉则带上监听,打算把之前录下来的那些内容整理出来,以便结案。


“不对吧。”郭霄汉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摘下耳机看向张九泰,问道:“头儿,你说话会用第二人称的视角吗?”

“什么?”

 郭霄汉不等张九泰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孟鹤堂的语气像是哥哥啊。而且哥哥头些经历都捱过来了,怎么目睹弟弟杀死仇人之后反倒失忆了。这也太奇怪了。”

 张九泰想要拿过监听耳机确认,却被匆匆拿着手机跑进来的刘筱亭打断。刘筱亭甚至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只能把手机音筒贴上张九泰的耳廓。

 

张九泰的手悬在空中,一档陈年往事即将以最圆满的结局落幕,却被一通电话打断。

 

电话那端的何九华站在周祥生前的居所,他一手紧紧抓握住手机,一手用力的按住木头柜门,用尽全部力气,却只发出轻如叹息般的声音。

“九泰,错了。”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何九华面前的柜子里满满的都是在孟鹤堂的口述中,哥哥曾送给弟弟的东西,每一样东西旁都有清秀字迹写下一张纸条,“周九良于x年x月x日送孟鹤堂”,这一切都与口述无二。

可尚九熙却意外在床板内侧看见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再由何九华轻声读出来,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传入张九泰的鼓膜,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航航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于是落幕被告暂停,被颠倒的荒唐面具被摘下后终于露出原本斑驳陆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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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二十年前的故事,孟鹤堂说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真话,加上最后的百分之一才是全部的真相。而最后的百分之一却足以颠倒全部过往。

 

秦霄贤说的没错,那一年的周祥确实只想领养周九良,是周九良强行带着比他年幼的孟鹤堂一起,只因为他答应过当时的孟鹤堂,要永远在一起。

可彼时的孟鹤堂是现在的周九良,而彼时的周九良是后来的孟鹤堂。

 

二十年前的福利院院长还是秦霄贤的母亲,秦霄贤也因为母亲的工作原因而呆在福利院里和众多的孩子们一起玩耍。院长对所有孩子们都很好,所以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把秦霄贤也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二十多岁还天真的有些傻兮兮的。

小孩们总是爱和大哥哥一起玩,于是温柔又漂亮的小孟哥哥就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且院里唯一仅剩的大哥哥。

并非是没有人愿意领养小孟或是小孟不愿意被领养,恰恰相反,几乎每个领养人在前来挑选孩子的时候,都更偏心生的漂亮且嘴甜的小孟,小孟也积极着表现。

可小孟总是在领养人决定带走自己的时候笑眯眯的解释道,您要是决定领养我的话能不能一块带上我这个弟弟航航,乖巧又懂事。若是人家不同意,孟鹤堂就笑着拒绝领养。

为此院长不知道苦口婆心说了小孟多少次,可小孟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亲呢的和其他孩子一样叫着院长为妈妈。

“妈妈,你也知道航航是我从大门口捡回来的。他打捡回来到现在吃喝拉撒都是我照顾着的,连航航这个小名都是我起的。我拿他当亲弟弟看。我答应了航航要陪着他的。”小孟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遮住眼底情绪。“我的确是想要个家,福利院里的孩子几乎没有不想要个家的。”

小孟再度抬起眼,对上院长的视线,神色温柔而坚定。

“可是如果没有航航的话,就不算数了。”


院长狠不下心去斥责她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慈爱的摸了摸小孟的头,她知道这个孩子看着柔和,内里性子却比谁都犟,认准的事任谁都无法让他变更。

院长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小孟儿,你现在也大了,不能总是小孟小孟的叫了,该有个大名了。我昨儿查字典给你起了个名字,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小孟顺着院长妈妈的指尖方向看向办公桌上的那张纸,上边写着三个字:孟祥辉。

孟祥辉显然是高兴的,一双灵动眸子里闪着熠熠光芒,又笑着求道:“妈妈,您能给航航也起个名字吗?”

“你倒真是什么好事都不忘了航航的。”

院长亲呢的点了点孟祥辉的眉心,却还是哄着小孩翻了翻字典,又圈出来几个字让孟祥辉挑选。

孟祥辉伸手指了指“鹤”和“堂”两个字,解释道:“就这两个吧。愿他做一云中白鹤,堂堂正正。长兄如父,姓就随了我的吧,叫孟鹤堂。”


于是从此小孟成了孟祥辉,航航则成了孟鹤堂。


可谁知写下他们一生悲剧的人还是在那个冬天里裹着厚厚围巾,隐藏着眼底淫秽的光将他们带走。也许是领养人周祥心底隐隐作怪的那份属于主人的高高在上感,使他不愿和自己即将豢养起的娈童犯了同一个“祥”字,于是给孟祥辉当场改了名字,叫“周九良”,随了自己的周姓。

当时的孟祥辉天真以为改了名字就能从此带着他的航航一起前往新家,开始新的生活。可他忘记了事物的两面性,成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如同院长一样庇护着每一个孩子。

于是被改名为周九良的小孟最终也没能像院长所希望的那样吉祥如意,他被按在月光下撕裂,白色的床单上绽放着毫无生机的花。

航航在周祥的门外用力撞着门,趴在门上大喊着哥哥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恶魔总是善于拿捏人心,他死死按住哭喊着挣扎的小孟,叫着那个他取给小孟的名字,像是唤一只被豢养的宠物。

“九良,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动那个小孩,不然我现在就叫他进来。”

小孟强忍着泪水和被撕裂的剧痛,扯出一点柔和笑意,“爸爸,我会乖的。”然后抖着嗓音,像平常一样朝门外的航航喊道:“航航乖,哥哥只是不小心摔倒了,爸爸在给哥哥包扎,哥哥一会就回去了。”


窗外的月光绕过肮脏的男人和被迫着装出乖顺模样的男孩,以至于之后的二十年,男孩再不敢抬头看月亮,他怕月亮不抱他。

 

于是哥哥为了尚且年幼不知事的弟弟出卖自己的肉体,以为就此能避过日后许多荆棘与磨难。他像是父亲又像是兄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弟弟的柔软天空,他仍然像在福利院一样给他做饭,洗澡,给他讲故事,只是不再抱他。

他以为牺牲自己就能使故事拥有美满结局。却不知魔爪竟然在暗里伸向年幼男孩。


在男人想要以同样手段玷污航航时,孟祥辉第一次发了疯一般,流着眼泪扑上去想要庇护他的航航,他推开男人的腰背,咬着男人的臂膀。却被男人按着脖子撞向冷硬墙面,额头的鲜血沾染在墙壁上,像是墙壁无声流出血泪。

而孟祥辉彼时不过十三岁,身子就已经糟粕了,他只能一边以弱小身躯做着无谓挣扎,一边沙哑着嗓子喊他,航航快跑。


航航快跑。


孟祥辉在满脸是血时突兀的在眼前晃过一幅幅的画面,他当时尚不知这便是濒死时的走马灯,会将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回放一遍。

他只看见福利院时,周九良奶声奶气的对自己说,航航想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院长妈妈说这就是爱,航航爱哥哥。

而那时的孟祥辉却只是温柔的揉了揉航航的发丝,不是的航航,爱还有一种方式,是希望你平安喜乐。


后来的周九良忘记了自己被叫做孟鹤堂的记忆,也忘记自己是如何用花瓶杀死了那个男人,他不记得他是如何异常冷静的抖着身子去给他的孟哥擦掉眼泪,又异常坚定的说出那句说过千万遍的誓言。

“航航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后来的周九良全部忘记了有关那些年的记忆,他只记得每晚梦里有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孩给年幼自己轻柔的洗头发,而自己则抱怨地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不抱我了。

男孩愣住,然后温柔而哀伤的笑着,因为航航太干净了。

 

周九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年幼的自己不大高兴又十分认真的反驳道,哥哥在我心中是月亮,是最干净的。

 

男孩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航航,你不懂,我不是月亮。

男孩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月亮是不会一次又一次被人压在身下撕裂的。更何况月亮太遥远了,不会抱你,也不会抱我。

 

 

于是在航航失手杀了周祥之后,小孟不知道航航是如何把半昏迷着的自己带回福利院。彼时的航航以为就此他便可以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可小孟却知道警察总有一天回来把他的航航带走,而他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在第二个晚上拿着收拾好的简单行囊和从周祥家拿走的八百块钱,隔着福利院的大门温柔的看着航航,一字一句的叮嘱着生活中的琐碎,然后将航航的泪水用纸巾轻轻擦拭,认真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航航,从今天起你就叫周九良,而我才是孟鹤堂。如果有一天有人问你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你就说人是我杀的。记住了记住了吗?”

航航哭着摇头,扯着小孟的衣角不肯放他走,却被孟鹤堂强硬的掰开手指。

周九良隔着福利院的铁栅栏大门,哭着想要抱住孟祥辉,却只是被孟祥辉轻而易举的后退一步躲开,笑着对他说,航航,一定要记住哥哥说的话,哥哥会回来的。

 

于是小孟顶替了航航的大名,也顶替他的罪过,成为了孟鹤堂。

他就此带着他的名字去流浪。

 

小孟儿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航航就发起了高烧,醒来之后忘记了全部的事情,却只记得一个名字——周九良。

院长拿着那封小孟儿留给她的信,带着笑又含着泪,说,好孩子,你就叫周九良。

 

整个计划混乱又荒唐,但那是当时的孟祥辉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他别无所求,只希望他的航航平安喜乐,这是从前的孟祥辉和后来的孟鹤堂的全部爱意。

 

所以后来的孟鹤堂再也没有回去过,他甚至只敢隔着人海远远的看向他的航航。而那首歌却被他听了千万次。

 

不问故乡,请让我带着你的名字去流浪。

 

 

 

/

周九良先于何九华和尚九熙一步前来为二十年前的一桩案件自首。

张九泰垂眼吸了一口烟,声音顺着烟雾一起飘出。

“所以我下午在福利院门口看见的真的是你。”

周九良笑笑,“去问了院长妈妈一些陈年旧事。”

“问完了?”

“问完了,这不就来了。”

 “找好律师了?”

 周九良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我想见见他。”

 

 

 

/

二十年前的周九良隔着福利院的大门,哭着求门外的孟鹤堂不要走。

二十年后的孟鹤堂隔着玻璃几乎笑出眼泪,声音从周九良耳边的话筒里传出来时却只有一句,你不该来的航航。

“你不回来看我,我总归是要来找你的,孟哥。”

孟鹤堂红着眼眶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对了,孟哥,警官找到了当年我写给你的纸条,大约是当年走的急,没能拿给你看。”

站在孟鹤堂身旁的尚九熙适时伸手递过一张从周祥家那个写着字的床头处发现的纸条,大概是当年兄弟二人走得急,什么也没带上,这个纸条就被留在了那里。

孟鹤堂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几乎已经快要风化而发黄的信纸,上面规规整整的写着一段不知道从哪摘抄下来的三句诗,作者署名是琉玄。仅仅一瞬间,泪水便模糊视线。

周九良微微发颤的嗓音清晰的传达至耳边,缓缓念出那张尘封了二十年光阴的纸条上的内容。

“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好,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月亮不抱你,时光摧毁你。”

“可我爱你。”

 

 


/

“那天在审讯室的时候,其实我有一瞬间被你说服了。”张九泰在开庭前站在孟鹤堂的身边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

可偏偏孟鹤堂听懂了,于是他笑着看向他。

“但你说的是对的。”孟鹤堂顿了顿,“真相或许不是最圆满的答案,但它是最正确的唯一答案。”

张九泰偏过头去看向终于摘下面具而眉眼柔和着的孟鹤堂,忍不住也轻松的开起玩笑。

“我该说什么,谢谢理解还是商业互捧?”

“你应该祝我俩百年好合。”

“这么笃定?”

“你不是也很笃定。”孟鹤堂噙了一丝笑意反问。

 

 

/

最后的结果如众人所料一般毫无悬念。

孟鹤堂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在法院的门口轻轻拉住周九良的手,后者则温柔地抱住僵在原地的孟鹤堂,补足二十年来的光阴。

从此他们都不必带着对方的名字流浪,爱意足以让月亮投降。

周九良把下巴搁在孟鹤堂的肩头,望着晴朗白日突然无故扯出一个笑意。

“孟哥,樱花开了。”

 

 

 

/

如果月亮不抱你,只是因为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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